只是沒有想到還會醒來。

全身都很痛。不過還能動。讓我吃驚地他還會讓我活著。

大千世界，無奇不有。

我走下床——我想我是終於能明白，美人魚走在刀尖那是什麽感受了。我小心翼翼地扶著墻走出房門，看見了皇微從樓梯走上來。我扶著門框，等著他。他看見我瞬間轉移了過來。他扶住我，我擡頭看他的表情，他居然一句話都沒說，他也不征求我的意見——好吧，他不用征求——直接把我抱回了床上。因為想保存體力——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下去的機會——所以我沒有做任何無謂的抵抗。

他依舊一句話都沒說，他幫我把了一下脈，就餵我吃下了一些東西。

但是，他沒有放開我的手。我對此很反感。我直接在臉上表示出自己的不滿。反正也不必再擔心什麽。

他沒有理我。他竟然就那樣坐了一下午。什麽話都不說，也不許我動。

我也沒有說話。

到了傍晚，他讓我自己去洗澡，洗好了之後他拉著我去吃飯——我很想這麽說，可是我的腳是離地了的。他是拎著我走的。

吃完了飯，我清醒了一點，我問他：“你打算怎麽處置我。”

“把處置留在以後。”他的語氣很冷漠。不過這倒是讓我安心了許多。我就是不喜歡聽到任何一個除皇兄之外的人對我溫柔地說話。

他看見我的表情好像看了我一眼。

我看著自己的手。

第二天他要去晨會，我走到聖靈杖前，我念出了皇微昨天念的召喚咒語：“提拉米蘇。”

聖靈杖化成了人形，讓我意外。它化成了一個少女的樣子，一個普通少女的樣子。

“我只聽從主人的吩咐。”

我也不知道“提拉米蘇”是什麽意思，但是沒有辦法，這是我唯一知道的關於聖靈杖的魔咒。

我已經看過了，皇微封住了我的魔力，除非沖破封印，不然我一輩子都只能做個平凡人。做一個後天的啞炮。

如果是以前我會在乎、會產生強烈的恐懼，寢食難安。但現在我會崩潰。那樣也就我一輩子都掌握在他的手上，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。比人偶還可憐，因為人偶的情緒控制在主人手上，可他卻無法控制我的情緒，那會是一種折磨，做著不由己的事。高貴卻可憐，那種感覺……

“可我是你主人的妻子。”

“說的也對。您要查的東西是您此刻心裏所想的東西嗎？”

“嗯，對。只是我想知道既然你可以讀心，為何還要問我。”

“因為有的人面對讀心術可以瞬間清空自己的記憶，或者，”她看了我一眼，“就像主人一樣，可以通過構想欺騙讀心者。”

“我沒有那麽厲害。請幫忙吧。等等，請問‘提拉米蘇’是什麽意思。”

“是跟我簽定主仆契約的魔咒。”

什麽是主、什麽是仆。我在心裏笑，時間一久就會反轉的。

“看來您似乎不讚同主人和我簽約。‘曼徹斯特’，這是解除您魔力束縛魔咒的咒語的魔咒。您只要想辦法讓主人念出來就行了。”

“你會告訴他的，對吧。”

“如果主人問了，我會如實相告。”

“那就是沒有辦法了，再見。”

“那麽，您有沒有想過也跟我簽定契約。”

“沒有。再見。”

“再見。請記住，你相信的人說的話。”她變回了權杖。

你還是很關心他的。一個不屬於我的聲音在我的腦海想起。

開什麽玩笑。

我主動告訴他我去找了聖靈杖。或許我是想激怒他。他看了我一眼，“以後不要找它比較好。這樣對你不好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他又看了我一眼。眼裏竟有著無奈。我沒有去在意。

他待我像從前一樣。只是我再沒有了感動。他好像對此不在乎。怎麽可能不在乎呢。除非是另有原因。但我不想去猜了。

我想，我已經不是我了。我試圖去自殺，每次都被他阻止了。就像抹掉蜘蛛網一樣，易如反掌。雖然他沒有限制我的自由，但這也只是表面現象而已。我都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麽。幹什麽都沒有了勁頭。我整天在房子裏走來走去，有一次掉進了一個密道。我出不去，也沒有人進來。後來我聽說，我那次失蹤，皇微發了瘋似的找我。就在我等死的時候，有人把我送了出去。我無法得知那股能量的來源。皇微追問我，甚至是質問我。我如實相告，但我們兩個一起去的時候，皇微把那面墻都拆了下來也沒發現什麽密室。雖然他很懷疑我但卻也不能再說什麽。

最後他限制了我的自由，給我施了一個我不知道的魔咒，只要他一覺得我不對勁就可以瞬間來到我的眼前。我沒有辦法了。我想我只能跟聖靈杖簽約了。

他立刻趕到了，可我已經簽約了。我告訴他說：“我還是無法忘記，那段光輝燦爛的日子。”

他說:“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嗎。”

“當然。”我向他發射魔法代三大禁咒之一的引發心魔的咒語，西雅圖。

他的目光很覆雜。他沒有躲。這樣最好。

接著我又對他施了艾麗斯斯普林斯。控制記憶的禁咒。

我在訂婚儀式上問他是不是真的愛我。他很嚴肅地告訴我是。那時候我無所謂。雖然那樣是真的對我比較好。不過變心很容易。反正誰也不能相信，他怎麽樣都沒有關系。

現在我很強烈希望這是真的，因為心愛之人把刀刺入胸膛，會更痛苦。

就算是禁咒，也不能完全控制一個高等法師的所有——他既是騎士也是個跟我同一級別的魔法師——還真是讓我意外。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他。從旁推敲。我基本上沒對他做什麽。我知道我該怎麽做。我不能做點火的那個人，但我應該不著痕跡地扇風和添油加醋。不能有不必要的損失。一定會有人點火，畢竟，深宮險惡。皇帝不是那麽好當的。如果真的沒有事端或者被他擺平了，我也就只能自己來了。先觀察一陣子。

只是他第二個星期給他施加的魔咒就開始出現波動。我知道，這樣跟他的魔力耗下去，我就算魔力消耗殆盡也達不到目的。

我想了很久，想出了一個惡性循環的、可能會兩敗俱傷的方法——殺死他的把握不到一成，但我有七成的把握讓他跟我同歸於盡——我給自己也施了一個禁咒，蘇黎世。

“我願承擔一切後果。”

“我願付出一切代價。”

他遲早有一天會沖破魔力的禁錮，他也可以施出禁咒——只要他一對我用艾麗斯斯普林斯，他就可以知道我做了什麽——我必須失去一部分不利的記憶，並記住自己的目的，那麽只能——我用蘇黎世把自己分裂成了兩個精神體，“費納西雅”和“阿悄”。阿悄是主體，督促著費納西雅。

禁咒是有代價的，只是沒有人知道它的代價是什麽。因為嘗試過的人，都消失了。

他依舊對我很好。令人不安的好。

我沒有想過只有一次卻懷孕了。

我一直在逃避。最後我還是偷偷地卸下了那個孩子。

這是最好的選擇。但為什麽還是會傷心？

皇微註意到我的反常很悉心地照顧我。

我拒絕了。

他做出很擔心我的樣子。

我差點沒露出那聲冷笑。

他找我談過。問我為什麽好像很討厭他的樣子——他的記憶被我剪切成和費納西雅的一樣——我說沒有。

他不相信，卻也沒有追問。

他每天守著我。

讓我不解的是，我沒有從他的記憶中讀出任何的不愉快。他真的那麽厲害？把國事解決得那麽好。

他說他愛我，我是一直拿來當笑話聽的。我很早就覺得他喜歡曼由，而曼由也喜歡他。

我是突然意識到這些。

為了不暴露自己我把自己分成了兩半，善和惡。待著皇微身邊的費納西雅是善，控制著他們的阿悄是惡。費納西雅對皇微展現出真正的公主該有的所有一切的美好品質：溫柔、賢淑、善良……只是我沒想到會假戲真做，費納西雅對我造成的影響會揮之不去。我對自己的變化很惶恐。費納西雅是“愛”皇微的……

他待我很溫柔，就像……皇兄一樣。

我從沒流露出對他的厭惡……現在會懷疑，是不是，我根本從沒有厭惡過他。

認識到這個，是因為我開始認識到，他的每一句問候，每一聲關心……我所報以的微笑，都是真心的。

發現我是真的很快樂之後，我沈默了。胸口好像壓著一噸的水。

我對此有點怨恨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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